【尾】
奔跑在金黃色道路上。
一眼望去的世界全撒上耀眼金粉,不管是屋頂、地面、蓬勃生氣的櫻花樹,還是那一間間同個模子做出的校舍。
體內器官發揮作用,跳動比往常快速的心臟輸送血液、擴張肺部交換氣體,揮動雙臂和邁開雙腿,因動態而跳動的黑髮飛揚在空中,畫出美麗殘影。
距離目的地還有四百公尺,如果依正常行進路線前進,必須多繞上一大圈。
不到一秒迅速判斷,踏上擺放在那已有三十年的石階,靈活脫下硬梆梆皮鞋,以非慣用手拿著,朝著半掩的門前進。
那是前往社團教室最快的一條近路,但學校為了保持良好秩序和典範,不允許學生抄近路,平常她也是乖乖走正常路線前往社團教室的學生之一,只有特殊狀況才會使用,而今天正是為數不多的緊急時刻。
她從不覺得這顏色令人感傷,對自己來說只是返家提醒,然而今天,總算知道為什麼出現在課本中的人都覺得黃昏特別哀傷。
因為,那是離別的顏色。
刺眼橘黃光線從透明玻璃射進大約五坪大小的房間,雖然坪數不小,但放了太多東西而有些擁擠,堆在牆邊籃子中裝滿白色小球,另一個較高竹籃中直立著一根根金屬球棒,一旁的玻璃櫃中和上方都擺著沾染灰塵的獎盃,光線照在上頭彷彿讓它們重現當年光輝。
另一邊的牆上也放著相同鐵櫃,上層是歷屆社員名單和合照;中層是每場球賽紀錄影片,因為太多都轉錄成存放空間較大、體積較小的光碟片,依照年份整齊擺放;下層是整理後而空出的位置,現在先擺著比賽用的制服,依監督那不善整理的習慣,如果沒有人幫忙處理,不到一個月又會恢復原狀吧。
想當初季春拉自己入社,她們也花了整整一個禮拜才整理完畢。
背對著門口,將視線從鐵櫃移向前方,靠坐在桌緣,白色襯衫也染上淡淡黃光,瞇著眼看著夕陽下沉,身旁擺著三束精心製作的花束,花朵顏色不同各有魅力,已經事前公告不會收禮物,數量比想像中少,倒不是個壞事,畢竟拿著幾十束花束有點麻煩,更會引來別人注目。
安靜的校園讓她有些不適應,通常這時間還有不少學生在校活動,但今天是畢業典禮,畢業生已經離校,成群結伴享受最後一天的高中生活;歡送學長姐的學弟妹們也得以提早離開校園,對半天假期感到興奮,也許正在繁華街道上遊蕩吧。
嘴邊勾起一抹無奈笑容,沒想到最後一次能光明正大和對方見面的日子,也因為那人提早離開典禮會場而無法見面,連道別的機會都失去了,真是殘忍。
但是,還是好好道別吧。
這個房間承載三年來的情感和記憶,也是在這裡才遇到那位讓自己發覺,曾經死去的心也能有再次跳動的一天。
站直身子,轉過身,拿起倒放在筆筒中的剪刀,輕輕剪開包裝紙,將花束拆開。
依舊記得初次見面那天,帶著陽光般笑容,遞來的入社申請書上寫有中規中矩字體,姓名欄寫著念念不忘的名字--宮部 佑。
搭配好顏色和種類,修剪多於枝葉,沒想到曾經學過花道會在此處派上用場,將花插入房內唯一的花瓶,這是自己最後能做的。
注入適當水量,將花瓶移至窗邊平台上,才剛打開窗戶,身後金屬門突然傳來很大聲響。稍稍穩定心神,將花瓶擺放到平台上後才轉向門口--是誰呢?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人會留在學校了吧?
對方似乎正在跟門鎖奮鬥,三個禮拜前門鎖故障,直到現在還沒換掉,轉動時需要一點技巧,所有社員都知道技巧,就連顧問和監督都知道,來者應該不是社團內的人。
要幫對方開門嗎?但--
遲疑同時,門打開了。
站在門邊,氣喘吁吁、滿頭大汗,正是最想最想再見一面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