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IMECODE

一切都是從這句話開始。

「晚上來我房間看電影吧。」

牡丹滿臉笑容跟二年級三人組宣布。

「咦？什麼電影？」典型的回答。

「瞭解。」毫不考慮就直接答應的回答。

「可是學生會還有……」想逃離的回答。

「沒有可是，這是命令。」牡丹毫不客氣的說著，隨後轉身離去。

被留在交誼廳的三人面面相俱，搞不清楚牡丹想做些什麼。

這是個悠閒的星期六下午，完美的藍天、白雲，空氣中充滿新鮮和希望的暖活春天，樹上綻放著春意，鳥兒也在枝頭上高歌，是非常適合出遊的天氣，但是界跟穗都在房間內。

她們正在整理房間。界幫忙穗將文件分類，文件的數量非常驚人，不過有許多都是廢紙，所以穗又將重要的資料抄寫在同一份內，其餘的部分就當作回收物給清除了。

當秋水帶著文子托交的甜點——冰淇淋出現時，整理資料的工程已經完成一大半。熱心的秋水也加入整理的行列。

當工作告一段落時，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多，三人打算稍做休息，先吃晚餐，並將冰淇淋當作明天的點心，然而在前往餐廳的時候遇到單獨一人的牡丹，出現以上的對話。

梳洗過後，三人邊聊著邊前往牡丹跟文子的房間。

「我還以為今天就能完成。」

穗無力的垂著肩，看來今天的整理工程耗費了她很多精力。

「學生會的工作還真辛苦，這麼多東西，我看的頭都暈了。」

「穗同學有考慮要用電腦統整資料嗎？」

「電腦！對喔，小界有一台電腦呢。」

「用電腦做資料整理很方便嗎？」

「我認為很方便。」

「學生會辦公室裡面有電腦，也有成員會使用電腦來整理資料，不過我沒有那個習慣……」

「習慣之後就很方便了，資料傳遞也可以少印一些紙，這樣文書資料就不會這麼多。」

但諾恩的資料室需要文書作為證明的，在情報部的紙張從沒減少過。

「單純處理文書的電腦並不會很貴，操作也很容易，也許可以考慮。」

「小界對電腦很熟悉呢，而且那台電腦很可愛，小穗，不如買一樣的吧？」秋水提議，又轉頭問，「小界的電腦要多少錢呢？」

「嗯……三萬左右吧。」界想起那個價錢，是貴了點，不過並不是電腦本身昂貴，而是因為將配備提升到最高，也加裝許多東西，其他的價錢就是加裝的材料費。

「三萬？好便宜喔！」秋水非常驚訝，沒想到電子用品竟然會這麼便宜。

「咦？」界有些疑惑，三萬這個金額可是自己一次任務的收入，對秋水來說很──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記換算幣值，剛才所提到的價錢是以歐元為單位，但秋水說的應該是日幣。

「啊……因、因為電腦是別人二手賣給我的。」

「原來如此，不過小界的電腦很新也很漂亮，賣給妳的人還真大方！」

「嗯、嗯。」不知為何，界的心中升起了濃濃的罪惡感，無法面對秋水太陽般的燦爛笑容。

「新品大概要多少錢呢？」

「我也不太清楚……」日本的電腦賣法或許跟德國不一樣，界無法回答。

「等等用電腦查吧！」秋水提出建議，此時她們紛紛停下腳步，這三人同時出現也引來周圍人的注目。

秋水往前站一步，敲敲門，裡頭傳來應答跟腳步聲。

開門的並不是文子而是牡丹，室內不像上次界光臨時一片漆黑。

牡丹穿著輕便的家居服，將一頭長髮挽了起來，散發著少女逐漸成熟的魅力。

「快進來吧。」

「文子學姊呢？」秋水一進到房間，四處張望。

「她去拿冰淇淋了，邊吃邊看比較愉快吧。」

「下午收到的冰淇淋我也拿去冰了，那我去幫忙拿！」秋水志告奮勇，一下子就跑了出去。

「真是有行動力的孩子呢。好了，妳們兩個也別站著，快坐下吧。」

界跟穗坐在牡丹拿出的坐墊上，背靠著床，等待文子跟秋水回來。

文子端著端盤，秋水拿著湯匙，將小碗中的冰淇淋跟湯匙一一分給現場的人，確定每個人都坐在位置上後，文子上前操作投影機，秋水站在電燈的開關旁，問著：「今天要看什麼電影？」

「喔，看了就知道。」以慵懶的語氣說著，牡丹持續賣關子。

秋水也不好繼續追問，等到文子開始播放影片時，她將電燈關掉，坐到穗的身邊。

光線照在白色牆上，形成一個畫框，畫框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的動著，一字一句從設備良好的音響傳出，吃完的冰淇淋碗放在一旁，鍍銀的湯匙反映扭曲畫面，在電影播放的一百三十五分鐘內，五個人入迷的看著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，在電影結束的同時，文子自己站起身，開啟電燈，走到投影機旁收拾。

界動了動因為坐的過久而有些僵硬的身體，餘光發現坐在穗身旁的秋水蒼白著臉。

「秋水？」界伸出手，在秋水面前搖了搖。

「討、討厭啦！為什麼要看鬼片嘛……等等要睡覺耶。」

秋水緊抓著穗的手臂，發出的聲音帶有一點哭腔。

「我想說難得看一次鬼片，以為妳們會很激動，結果一點反應都沒有……對不起喔～小秋水。」

牡丹走到秋水身邊，拍拍頭安慰。

「嗚、嗚，我的室友、又不在，晚上我不敢睡了啦！」秋水撲入跟著過來安慰的文子懷中。

文子以責備的眼光看了牡丹一眼，輕拍懷中的秋水。

牡丹其實想看大家的反應，不過沒料到作用力在電影播完之後才出現，力量比自己所想的還大。

當牡丹還在考慮該怎麼平息秋水的淚水時，界提出建議。

「如果妳很害怕的話，今天晚上我陪妳睡吧？」

「可以嗎？」

「如果妳不介意的話。」

「小界妳人最好了！」秋水擁抱的對象從文子變成界。

坐在後方的牡丹留意到穗略顯蒼白的臉色，她記得穗小時候聽鬼故事也是怕的不敢一個人睡覺，還抱著枕頭跟自己擠一張床，看樣子長大後也沒有多少改變，但界又在秋水的房間睡覺。

「穗同學也一起來吧？」

「咦？」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，穗轉頭看向界，訝異的眨眨眼。

「我們的房間不是還在整理嗎？應該不好睡吧。」

「啊……說的也是呢，剛剛弄到一半。」

她和界的床上都堆滿了資料，就連地上也放著一堆堆打包好準備送入回收區的紙箱。

「那就一起來我房間睡吧！」秋水握著界跟穗的手，漾開大大的笑容，很滿足今晚有人陪她一起睡覺。

從文子跟牡丹的房內離開，三人先走向界跟穗的房間，拿了棉被跟枕頭後再前往秋水的房間。周圍的人紛紛對三人行動投射羨慕的目光，目光的焦點集中於被兩人夾在中間的界身上。

秋水的房間比界跟穗的房間稍微大一點，格局跟牡丹跟文子的房間類似，房內的兩張床中間只隔了一個矮櫃，上頭放著手工製的小桌燈，牆上貼有許多紙張，兩邊的張貼物明顯不同，一邊是風景畫，另一邊是練習表、宿舍管理注意事項等，尤其是貼有練習表的這邊，紙張看來常被翻過，有些破舊。

兩邊書架上都擺著獎盃，有大有小，界好奇秋水的室友是怎樣的人，畢竟從入學到現在都沒有聽秋水提過，也沒有介紹給自己認識，也許兩人的感情並不和睦，但床的位置又如此靠近。

「秋水，妳的室友……」

「對了，小界還沒見過吧，她從開學到現在都還沒來上學。」

她們將中間的小櫃子先挪開，把兩張床和在一起。

「我記得是去法國比賽了？」

「嗯，對啊，她的身體不太好，開學前一個禮拜在休養，原本開學的時候就回來了，但因為作品太受歡迎，又有人邀請她參加比賽，聽說下個禮拜才會回來。她很有趣喔，等回來再跟小界介紹！」

「嗯。」界點頭，將枕頭擺好。

「好了！大功告成。好像小學的畢業旅行喔～」秋水跳上床，說出了讓界不明白的話。

「畢業旅行？」

「嗯，畢業旅行不是都會睡大通舖嗎？這樣好像大家一起睡～」

界默默記下這陌生的單字，從字面解釋「畢業」、「旅行」，是指畢業後的旅行嗎？但秋水剛剛所提的似乎又不是這個意思，她還有提到另一個關鍵字－－「小學」。一般的父母會讓小學的孩子去做「旅行」這種不一定安全的事情嗎？還是說畢業旅行是不一樣的東西呢，並不能從字面上做解釋，所以畢業的定義代表什麼？而旅行是指真正的旅行嗎？

當界沈迷自己的推測中，穗打斷她的思緒。

「界同學，妳要睡中間還是外面？」

「我都可以。」

「那我睡裡面喔。」穗先爬上床，躺在秋水旁邊，秋水轉身抱住穗的手臂。

「好溫暖～」

界也跟著躺上床，躺在離穗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。

「小界，睡進來一點，會掉下去喔。」秋水繞過穗的身子，拉著界的袖口。

「嗯。」界挪了挪身體，讓自己更靠近。

「很暖活吧。」

「嗯。」

這種人與人接觸的溫暖，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。受訓時期，每個人上下舖一張床，執行任務時，輪值守夜、休息。有印象和人一起睡覺的經驗，大概只有做惡夢時，孝高或艾芙抱著自己睡的記憶吧，不過這些溫暖也隨著進入營中而消失。

六年後重新體驗，界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也壓抑不住湧上的喜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