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IMECODE

尚未升起太陽的天空看來特別深沈，遼闊星空覆上厚重雲層，讓漆黑的天彷彿海水般深不見底。

界站在窗邊，注視窗外天空的顏色。將拉鍊拉到頂，戴上耳機、帽子。今天選了防風防水的風衣外套，淺灰色的底和手臂側邊的白色細紋，最明顯則是左胸口處的商品標誌，這件衣服也是芙蓉的設計品。

今天濕氣很重，厚厚的雲層幾乎壓到地平線，略高的山峰都隱沒雲內，連汗毛都能感受到快掉下來的雨滴，界加快腳步，就算下雨也不能停止自我訓練。

結束早晨晨跑，回到宿舍前十分鐘，雲層承載不住雨滴的重量，從毛毛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，被淋成落湯雞的界站在玄關，將外套脫下甩了甩，確定沒有多餘的水分後走入宿舍。

剛回到房間的她快速沖了澡，溫熱的水溫，讓冰冷的身體逐漸暖活。從充滿蒸汽的浴室走出，界用毛巾擦拭著頭髮，坐在電腦前，等待簾子另一邊的穗醒來。

過了十分鐘，界還是沒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，推測可能是對方昨天讀的太晚，今天睡的久了點。

先不理會並沒按照時間醒來的穗，她先行換上制服，整理背包，等到一切都完成之後，她看著桌上的電子鐘，應該是出門時間了，但穗還是沒有動靜，界有些不放心，拉開經過同意可自由拉動的簾子，只見穗屈著身子，背對自己。

走向床邊，蹲下身察看穗的情況，她輕聲呼喚，但對方沒有反應。

穗的臉上充滿著汗水，臉色有些蒼白但並不紅潤，眉間微微皺起，緊閉的雙眼似乎承受了非常大的痛苦，界輕輕搖動，低聲喊著她的名字。

「穗同學，穗同學？」

「嗯……」微弱的回答，穗緩緩的張開雙眼，視線集中在床邊的界。

「生病了嗎？」

「……只是生理期來了……」

「生理期……穗同學的生理期來會很痛？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妳有止痛藥之類的東西嗎？」

「左邊的第二個抽屜……」

界隨著穗的指示，拉開第二個抽屜，抽屜整理得很整齊，她一眼就認出裝在白色底片盒的藥罐。

「要吃多少？」

「一顆。」

從罐子中倒出藥劑，盒中只剩下兩顆。界走回自己的書桌，拿起杯子和水瓶，往透明的玻璃杯中倒入半杯的水量，再次走向穗的床邊，將飲用水跟藥劑放在床頭櫃上，小心的扶起對方身子，穗的身體軟弱無力，把藥跟水遞出，看著穗神色痛苦的嚥下。

「藥效要多久才會發作？」界讓穗平躺了下來。

「大概半個小時吧。」

「今天還是好好休息吧，我等一下會跟文子學姊說一聲。」

「沒關係的，學生會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，我還是……」

「每一次都這麼痛苦嗎？」界轉移話題。

「咦？啊、不、不是的。」穗不知怎麼的，臉紅了起來，「我想是冰淇淋吃多了。」

「昨天吃的那個？」

「嗯，這個月來早了，我原本以為不會有事。」

「這樣吧，妳這麼不舒服，又吃了冰的東西，也許止痛藥也沒辦法發揮效果。」界停頓，像是同意自己的話般點頭，「反正要處理學生會的事情，中午或社團時間都可以，先休息到中午再看看情況如何？」

「但是……」

「以這種情況勉強自己的話，只會給別人帶來困擾喔，秋水看到妳這樣子會很緊張吧。」

界的口氣並不是疑問。

無法反駁的穗只能點點頭，乖巧的躺在床上。

「再睡一下吧，中午的時候我再回來看看。」

「界同學，謝謝妳。」

「沒什麼。」

界踏出房間，拿出手機，按下了快速通話鍵的按鈕——希望芙蓉現在還沒睡。

隱約感覺到溫暖的手掌觸碰著自己的額頭，緩緩張開眼，眼前米白色的天花板漸漸清晰，坐在床邊的是將長髮綁起的文子跟一臉緊張的秋水。

「吵醒妳了嗎？」文子輕聲的問著。

「沒有……」

「有沒有好一點？」

「嗯，好很多了，謝謝。」穗四處張望，房內沒有另一個人的身影，「……界同學呢？」

「她說要去買些東西，休息時間就不見了。」

「這樣……」

「如果還是很不舒服要說喔。」

「我會的，放心。」

眼前的兩人即使聽到這句根本不能信任的承諾，也只能默默的吞下。

此時，門把轉動，界提著白色的塑膠袋走進房間。

「午安，文子學姊、秋水。」

「既然小界回來了，那就麻煩妳囉。」

「好的。」

秋水似乎原本還想留下，不過由於空手道社有活動只好先行離去。

界將塑膠袋放在桌上，落在塑膠袋上的水滴也轉移至桌上。

「外面在下雨？」穗問。

「嗯。」

「抱歉，還讓妳跑回來。」

界從塑膠袋拿出扁平的長型盒子，打開盒子，從裡面抽出一片大約手掌長度的貼片，將黏貼的部分撕開，走到穗身邊。

「貼這個好像會舒服一點。」

在界手上的是用來熱敷的熱敷貼，穗點點頭，掀開棉被。

「要幫忙嗎？」

「……不用了，我自己可以。」

穗從界的手上接過熱敷貼，有點不好意思的拉開睡衣，界轉過身，又從塑膠袋拿出一盒止痛藥。

「穗同學，妳的止痛藥好像快沒了，所以我多準備了一點，放在桌上，妳有需要的話可以吃。」

「真的很抱歉。」

「好好休息。」界將穗的棉被往上拉。注意到午休的時間快結束，她小心不發出聲音走出房門。

這種模樣，今天是不可能去學生會了。

寧靜的房間被刺耳的合成音樂打破沈默，穗轉了個身，伸長手臂將床頭的鬧鈴按掉。

自從界來後就再也沒用過的鬧鈴，穗看著大大的鐘面顯示著時間，距離放學時間還有半個小時。穗緩緩爬起身，隱約覺得疼痛感還是糾結不去，她注意到桌上那綠色盒子的止痛藥，決定再吃一顆。和著水一起吞下，這個藥劑並沒有像以前的苦澀味過重，反而有種甜甜的清香。

發現自己睡到滿身汗水，打算先盥洗後再去學生會辦公室。

將盤在頭上的長髮放下，穗突然覺得睡意襲來，看了一眼時鐘，距離社團活動時間還有二十分鐘，真的承受不了越來越重的眼皮，她將鬧鈴設定在十分鐘後響起，躺在床上打算稍做休息。

坐在教室內，老師們因為臨時開會，學生們得到一節自習時間，不過千秋花的學生還是保有自制的能力，教室內只有幾個人圍在一起的討論聲，還不至於有干擾到其他人的情況。

坐在前方的秋水轉過身，懶洋洋的趴在界的桌上。

「唉～」明顯困擾的模樣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擔心穗同學？」

「嗯，不過小穗每次都這樣的。」

「那、下雨？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秋水討厭下雨嗎？」

「討厭。小界呢？」

「與其說是討厭……不如說是會造成困擾吧。」

下雨時可見度變低，雖然對敵方也有同樣效果，不過身為狙擊手，下雨的影響不只讓視線變差、冰冷的雨滴也會奪走體溫，如果埋伏的地點又沒有遮風避雨的條件，那等到身體失溫的情況是常有的事。

「對吧！身上都會濕濕的、冷冷的，而且頭髮還會捲起來！」

「捲起來？」

「不、不、那個，沒什麼。」

秋水看來不想繼續，界便順著轉移話題。

「秋水，等等能帶我去學生會的辦公室嗎？」

「咦？要做什麼？」

「我想跟牡丹學姊說穗同學不舒服沒辦法去。」

「文子學姊應該會轉告牡丹學姊吧。」

「還有另外一個，穗同學可能會強迫自己。」

「啊……妳說的對，小穗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。」秋水杵著頭，太熟悉好友的行動模式。

「我想去看看。」

「嗯，結束打掃後我帶妳過去吧。」

唰唰的水聲在耳邊迴盪，張開眼，昏暗的房間，指著數字五的短針。

穗有些疑惑，剛剛的事情都是夢嗎？她坐起身，床邊放著玻璃杯，開著桌燈的書桌上擺著綠色紙盒，她偏著頭，腦袋似乎無法思考。

門把轉動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特別明顯，率先溢出的蒸氣，隨後，界從浴室中走出。

穗注視著用毛巾擦拭頭髮的界，鏡片上全都是熱水所留下的霧氣，未乾的髮梢滴下水珠，在深色的衣服上形成黑色的圖樣。界注意到穗的視線，率先打招呼。

「晚安，穗同學。」

「晚安？現在幾點了？」

「下午五點十分。」

「下午……咦！」穗快速的從床上爬起，「怎麼會？糟糕，學生會的事情……」

她急忙的走過界身邊，想前往學生會辦公室，但界一手拉住穗的手腕，阻止她前進。

「等等，要去學生會嗎？」

「嗯！有一份很重要的資料，明天就要交出去了！」

「資料？是妳桌上的那份嗎？」

穗走近書桌，拿起資料確認。

「……沒錯，但是……」

「我今天去學生會，想跟牡丹學姊報告妳因為身體不適沒辦法過去。這些是牡丹學姊要我帶回來的，她說妳一定會很緊張。資料我已經檢查過，也整理好了，可以麻煩妳確認嗎？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「別弄太晚了，我先去吃晚餐，要幫妳留一份嗎？」

「不……不用了。」

「嗯。」界點頭，將毛巾掛在椅背上後離開房間。

將目光從關閉的門移到紙張上頭，穗拉開椅子，坐在桌前開始確認資料。

每一份資料都很完整，連之前不足的都補上了，還放入了前幾任的作參考。

界在處理資料上面熟練的不像個生手，而且她是第一次接觸學生會的工作，這麼多的檔案，就算是自己，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。穗很訝異這些檔案的完備性，同時也很疑惑為什麼自己會睡過頭──就連鬧鈴的聲音都聽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