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IMECODE

期中考。

學生最大的敵人即將在三天後登場。

為了這天的到來，學校最近安靜了不少，就連有些社團都因應考試而暫停活動。

千秋花學院的程度不低，考試內容也不可小覷，從期中考的前一個禮拜，碩大的圖書館自習室就已經湧入了安靜讀書的學生，只剩下兩成的空位，白色的燈管，沙沙作響的紙張跟鉛筆。

同樣在圖書館內，身處於圖書館西文書層樓的角落，四周瀰漫著空調和書本散發的氣味，站在黃白交錯的燈管下、書架及書架的中間，界站在其中，手中翻著一本厚度不到兩公分的「Le Petit Prince」，而放在架上的，則是翻譯成日文的「小王子」。

界將兩本書交錯看，藉此理解日文用法，此時隱約透進建築的鐘聲引起她的注意，看著手錶，午休時間已經結束。

拿起兩本內容相同但所用文字不同的書，快步走出圖書館。

在老師上課前到達教室，坐在前方的秋水轉過頭，利用老師還沒到教室之前，詢問不知跑去何處的界。

「小界，妳剛剛去哪了？」

「圖書館。」

「那個，等一下我有事情想跟妳說……」

秋水的話還沒說完，拉門就被拉開，秋水快速的轉向正面，穿著粉綠色套裝的國文老師走了進來。

「怎麼了？」當老師一走，界拍拍秋水的肩膀，直接的問。

「小界的數學不錯吧！可不可以請妳教我？」秋水四處張望，看起來害怕自己被人注意，她將身子提起，靠在界的耳邊低聲說著。

「什麼時候？」

「這兩天就好，只要晚上的時間。」秋水雙手合十，低著頭。

「有空的話就來我房間吧。」

「太好了！小界，謝謝！」秋水情不自禁的抱上界，不知道剛剛一連串的動作不只引起穗的注意，也同樣引起班上其他同學的注目。

大概晚間七點整，秋水拿著數學課本及練習本站在界跟穗的房門口，她深呼吸，敲著門。

不到三秒的時間，門鎖轉動，界將門拉開，讓秋水進入房內。

「晚安。」

「晚安，小穗呢？」秋水左右張望，看不到另一個應該會待在房間的人。

「她去找牡丹學姊討論學生會的事情了。」

「啊……都要考試了還要忙學生會的事情，小穗真是辛苦。」

「要從哪裡開始呢？」

「全部！」秋水用界看過最耀眼的求助神情直直盯著對方。

「總之……先從第一節開始吧。」

「是的！」

兩人坐在房間中間的折疊桌前，界開始講解題型和應用，秋水看來像是想把算式刻在腦中的拚命練習，帶來的空白計算紙已經堆成一疊。

大約過了一個小時，回到房間的穗轉開門把，發現坐在到房間中央的兩人。

「這邊的話，用A公式先把條件1解出來之後，不要急著把條件1套入公式裡面，要先把這個地方先解開，再套入條件1之後就不容易搞混了。」界指著課本上題目，詳細的解釋。

「嗯……」秋水的筆始終沒有停下來，她依照對方的教導解題，那些容易搞混的題目都清楚了許多。

「秋水、界同學……妳們在做什麼？」

「啊，妳回來啦！」秋水鬆口氣，雀斑的臉蛋上帶著疲憊的笑容，「我請小界教我數學，小界很會教人呢。」

「秋水的數學不太行嘛，加油。」穗將書包放上書桌，從衣櫥拿輕便的家居服走向浴室。

「我會的！」秋水看來充滿鬥志的握拳，然後又將注意力轉回題目。

一個小時半的教學結束，秋水拿著滿滿的筆記、一疊有一公分厚的計算紙和教科書離開，接下來的時間她要和文子一起確認明天的食物跟其他的雜事。

房間內播放著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，剛開始的深沈、重音，接續而上的合奏，緩緩的如流水般，越來越快的增加速度、魄力，折磨著情緒的跳躍，適時的加入讓人不得不為瘋狂的弦樂，沈重、延續著生命。

隨著音樂的節拍輕輕的敲著課本，界彷彿自言自語的問。

「秋水數學不好嗎？」

「其實也沒有到不好的程度，秋水的數學在校內算是中間水平。」穗回答，將落在面頰旁的髮絲塞至耳後。

「那為什麼還要……」

「面子吧，她剛當上宿舍的管理員，成績總不能太低，如果因此丟了選擇她的文子學姊的面子，那她一定會很難過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我也是一樣喔，成績，不能太難看呢。」

「因為牡丹學姊？」

「有一點，不過我自己也很重視。」寡靜的臉蛋帶著有些得意的笑容，隨後又低下頭看著課本。

這幾天來，兩人的生活形態有些改變，她們會一起做功課、整理學生會的資料、聽音樂、聊天，放在中間的小桌子大小剛好夠兩個人讀書，在大約接近十一點的時候，兩人又會分開，穗會回到書桌前繼續讀書，而界則會開啟電腦察看資訊，或是寄信給孝高跟艾芙菈，然後在十二點前上床休息。

這天晚上又是一如往常的重複昨天的生活。

星期六的晚上，秋水和昨天一樣拿著題目和課本求助界，當她進到房間時，意外發現界的書桌上多了一個側背包。

她把題目攤開，看著有些鼓起的包包，桌上的電腦也不在原位。

「小界，妳要回家嗎？」

「嗯，等等走。」

「咦？為什麼？期中考要到了呢！」

通常到了期中考，那個假日的宿舍通常沒有人離開，大家都把握時間讀書。

界不敢回答，就是因為期中考要到了才要回去求助，古文這個科目對一般的學生來說，頂多只是無法理解而已，但文字基本上還是看得懂，但界的問題比較她們還要嚴重，所以界打算回去找芙蓉幫忙，一個知道她真正身份跟對日文不擅長的秘密。

「我家人要我回去。」不得已的情況下，界只好敷衍帶過。

「咦？那也不用急著今天……等一下，小界是為了我留下來的嗎？」

照理說下午的課堂結束，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的界早就可以離開了，但她還留在宿舍。

「昨天不是說好了，兩天。」界沒有任何表情，一副理所當然的坐在桌前。

「嗯。」秋水點點頭，又將注意力集中於困擾已久的數學上。

教學的時間也是一個小時半，但也將這次考試的範圍都講解完了。

秋水收拾著筆記，然後抬頭看著界穿上外套，背起背包。此時，門把轉動，穗回來了。

站在門邊的穗看著兩人，注意到界的裝扮跟背包。

「界同學？妳現在要出去嗎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咦？小穗不知道嗎？」秋水來回看著界跟穗。

「不，她沒說……」穗的神情有些僵硬。

「嗯。」界點頭，「我今天都沒有遇到妳。」

「妳急著回去嗎？這麼晚了……」

「沒關係，我朋友會開車來接我。」

「在車站嗎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小、小界，我陪妳好了，這麼晚還是很危險，對吧？」秋水轉向穗徵求同意。

「不用了，妳等等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，我自己可以的。」

「我知道了，小心一點。」穗走向前，將界外套的拉鍊拉上，「別感冒了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站在宿舍門口，微微吹來的晚風帶有一點寒意，秋水跟穗看著界的背影，在界走遠到看不見背影時，秋水對著身旁的穗低聲說著。

「小界她……很溫柔，也很冷漠呢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感覺好奇怪，考試的時候，小穗的身邊都會繞著一大堆人。」

「這次很安靜呢。」

「對啊，安靜的很……」

「怎麼了？」穗轉頭，看著欲言又止的秋水。

「……總覺得很不吉祥……哈哈，可能是我想太多了！」

「嗯。」

秋水的笑容參雜了一點僵硬，穗也微笑著，然後看向已經不見人影的大門。

銀灰色的烤漆反射著路上迷幻的霓虹燈，一條又一條，隨著車體的移動快速留下影子又迅速消失。四處可看到離開公司的上班族，正從補習班走出的學生在街頭遊蕩，週六夜晚，街頭隨著夜晚來臨，人群也跟著出現。

坐在副駕駛座上，界將電腦放在大腿上，右手拿著日文版的「小王子」，並不時的將內容打入電腦中。

坐在駕駛座的位置，芙蓉轉頭瞄了界一眼，又將注意拉回眼前的車陣，踩重油門，超過眼前那台緩慢的黃色小車。

「小界，古文特訓是明天開始嗎？」

「嗯。」界頭也不抬，迅速的回答，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。

「只要古文就好了嗎？」

「嗯，其他的我應付得來。」

「時間是？」

「上午十點。」

「好，我會盡力在三點前睡覺的。」

「芙蓉。」界總算抬起頭，盯著芙蓉的臉。

「嗯？」遲遲沒有聽到後面的話。

「黑眼圈會變重的喔。」

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……」美麗的臉孔上帶著苦澀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