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IMECODE

原作：咲-Saki（天才麻將少女）

【回憶】

抵達劇場附近的綠地，一下車就發現目標物的優希以驚人速度向前衝去，和跟咲緊跟在後，園遊會是她們難得參加的活動，其雀躍程度和為了墨西哥餅而生的優希不相上下。

真子把車停在久車子的旁邊，一大一小看起來有點突兀，兩台車上的正副駕駛都剛從車上下車，她們四個人分前後兩人走著。

站在入口處的優希已經明顯不耐煩，她高舉著雙手揮舞，對著悠閒走來的四人大喊。

「這裡！這裡！」

「別緊張，攤販不會跑掉的啦！」

真子喊了回去。

「哇哈哈，她真的很喜歡那種食物呢。」

「是啊，不知道為什麼。」

真子聳聳肩，餘光注意身後的兩人。

「福路小姐想吃什麼嗎？」

久問著身旁的美穗子，對方似乎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，左右張望的眼神中充滿期待和好奇，但又不像和跟咲表現的那麼明顯。

「咦……我……」

「竟然讓妳陪她們去處理工作的事情，我真是沒盡到隊長的責任，所以，福路小姐，請讓我表示歉意，好嗎？」

久露出溫柔笑容，對著遲疑的美穗子說著。

「請別這麼說，我也不過是跟大家一起出來而已……那個、工作果然很辛苦吧……熬夜什麼的，請妳、請妳務必保重身體。」

「嗯？喔，那個啊……只是一些比較急的文件，日本現在的政策很排外，申請入境要花上一點功夫。」

自從兩年前日本首都陸續發生多起恐怖攻擊，日本政府政策急轉而下，對申請入境的外國人審查都非常嚴格，要入境者都要提前申請，但她們兩個禮拜後就要前往日本，時間上比較緊迫。

「嗯……」

發現又是自己帶來困擾，美穗子的頭垂得更低了，簡直像想將自己隱藏起來。

美穗子的反應讓久失笑，她搔搔頭，餘光注意到前方的攤位。

「啊，說起來……」

久的話吸引美穗子的注意，她抬起頭看著久的側臉。

「妳的眼睛很好呢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在我看來，除了黑白色不同之外，鋼琴的琴鍵看起來都一個樣呢。」

久的發言讓美穗子忍不住笑了出來，這跟眼睛好不好沒關係吧。

「所以－－要不要跟我比看看呢？那個。」

她指著前方攤位，檯子上放著一籠籠軟式棒球，後面則是不停旋轉的輪盤，幾個小孩站在攤位前方，奮力將球投向輪盤，只要投中輪盤上的數字，後方數字就會亮起，只要讓九宮格的數字連成一條線就可以得到獎品。

「哇！好多娃娃！」

優希看著擺在箱子中的娃娃，拿起其中一隻身體異常長的貓，脖子上繫著紅色圍巾，尾巴則是毛茸茸圓球。

「好可愛，咲、和，妳們看！」

「嗯，真的好可愛。」

咲摸著貓玩偶的頭，柔軟布料讓舒適感提升。

「妳喜歡就給妳吧。」

真子說著，把遮在臉上的書拿下，將有點歪斜的眼鏡推正。

「怎麼會有這麼多玩偶？」

和訝異問著，舔了一下手上的冰淇淋，最上方已經有些融化，順著螺旋狀滑下。

「部長跟福路小姐的戰利品。」

真子撐起身子，打個大大的哈欠，擦去眼角因打哈欠而分泌的淚水。

「墨西哥捲餅的斜對面不是有個攤販嗎？投球的。」

三人往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印象中的確有個攤販。

「哇哈哈，沒看到真是太可惜了，那老闆的臉色……」

智美想起當時她跟真子經過攤位時，那兩人的球丟中號碼時，老闆臉上神情就讓智美笑到說不出話，相對於智美開懷大笑，真子則是一臉無奈。

「我倒是很同情他，被人拿兩張園遊卷換這麼多玩偶……如果不是那個老闆修養好，早就把部長她們趕走了。總之，有喜歡的就拿去吧，部長叫我們自己處理，真是……竟然拿這麼多。」

「可以送給育幼院的孩子們，他們一定會很開心。」

和拿起手掌大小的黑色企鵝，總覺得跟放在床頭的艾托有點相似，她捏了捏柔軟的玩偶。

「妳喜歡那個嗎？」

站在身旁的咲突然說著。

「咦？啊、我……」

「很可愛呢。」

咲露出笑容，用指尖戳了戳玩偶的頭。

「對、對啊……」

和低下頭，臉頰紅潤。

「那部長跟美穗子姊姊呢？」

「不知道，她把這箱玩偶丟給我後就不見人影，只說我們可以先回去。」

「哇哈哈，我看是去哪裡補眠了吧，她看起來還一臉想睡。」

「吶，妳們把剩下的園遊卷用完，累了我們再回去。」

真子從上衣口袋拿出久一併交給她的園遊卷，真不知道部長怎麼會有這種東西，八成又是公關部的人拿來討好她的。

「那我們也去找投球的老闆！」

優希接過真子遞來的園遊卷，拉著和的手就要往攤位前進。

「喂、喂，至少也找另外一個犧牲者吧……」

真子無奈說著，但興高采烈的優希大概沒聽進去。

「蒲原前輩，今天要妳陪我們真不好意思。」

「哇哈哈，沒關係、沒關係。」

真子的話讓看著天空發呆的智美回過神。

「不過，妳想那兩個人會到哪裡去了？」

「唔……可能在哪裡休息吧，這麼好的天氣。」

「哇哈哈，說的也是呢，這可是難得的好天氣。」

規律腳步聲在樓梯間響起，兩人交錯的腳步一階一階踏在止滑作用的鐵板上。

美穗子聽著從後方跟上的腳步聲，緩慢而穩定，配合自己的速度走著。

到這時混亂的腦袋才總算冷靜下來，開始後悔剛才的邀請。

結束莫名的投球比賽後，久把從老闆那邊拿來的戰利品用紙箱裝起，她們走到外圍長椅旁，一路上都有許多小孩對著紙箱指指點點，經過身旁的路人也對兩人行注目禮，美穗子害羞低著頭，等到了長椅旁邊後，久把紙箱放在桌上。

「福路小姐，要不要喝些什麼？」

「什麼都可以。」

「我知道了。」

久點頭，又朝著攤販方向走去。

獨自坐在長椅旁的美穗子看著久的背影，抑止想阻止對方離開的衝動，她告訴自己，對方不過是離開一下而已，等等就會回來。

拿出放在提包內的證件夾，美穗子緊緊握在手中，閉緊的眼似乎在祈禱。

手中拿著冰涼的飲料，久看到美穗子緊緊握住手中的東西，似乎很害怕失去手中的東西，她有些好奇，是什麼東西對她這麼重要，她走到美穗子身邊，用冰涼的杯壁碰了美穗子的後頸。

「妳的飲料。」

「啊！……謝、謝謝。」

美穗子一手反射性壓著殘留冰涼感的後頸，訝異看著久手上的飲料，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，她接過飲料，透明杯子上印著繽紛彩繪圖案。

「真懷念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美穗子喝了一口，充滿人工甜味和澀味的茶水因大量冰塊而有些無味。

「證件夾，我以前也有一個，但弄丟了。」

久指著美穗子緊握在手中的東西，揚起的笑容帶著些許落寞。

「那是老師給我的，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。」

她聳聳肩，喝了一口手中的飲料。

「……是嗎，真是可惜……」

忍住說出手上證件夾就是對方的衝動，美穗子知道就算現在坦白，對兩人關係也沒有多大用處，自從不再提起曾經和久見過後，對方的態度比起一開始有禮但冷淡的應對已經改變許多，她不想在這時再次破壞難得縮短的距離。

久盯著美穗子的側臉，隱藏在對方眼底的藍色似乎藉著光線反射又隱約透了出來，她眨了眨眼，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，同時也感覺對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。

下定決心的美穗子突然抬起頭，凝含著堅決目光突然對上久，久對美穗子眼中的堅決感到意外，但她的臉色絲毫沒有改變，只單純挑起眉。

「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「我……有個地方想請妳陪我去……可以嗎？」

「啊，嗯，是沒什麼關係。距離很遠嗎？」

猜不出美穗子的心意，久打算先看看情況。

「不會，只在這附近而已。」

「那請等一下，我先跟真子連絡。」

久說完就從口袋中拿出電話，按下快速鍵後跟真子交代幾句。

把東西交給真子之後，久跟著美穗子來到劇場附近，她跟美穗子之間保持兩步的距離，那是不管對方發生什麼事都可以隨即上前支援的距離，雖然，久深信絕對不會發生什麼事。

不知道是不是美穗子很少跟外界來往，將人際關係壓到最單純的工作交流，她沒有誹聞、醜聞，古典樂也沒有攻擊這個嶄新的新星。應該說，她的評價上至在圈內多年的老鳥，下至新進的工作人員，每個人的評語雖然沒有百分百好評，但也沒有負評，要做到這種程度非常困難，人紅是非多，她能夠在狹小又傳統的圈子存活，不引起任何人的反感，實在是非常難得的事，就連久也知道自己在組織裡也不全是好評。

說到可能的威脅，頂多是瘋狂歌迷而已。

美穗子繞過劇場，走向由葉子跟樹枝組成的綠色隧道，看來對方並不是要去劇場。

對於目的地，久沒有多問，只是單純的走在對方身後，看著前方那細瘦的背影。

走過綠色隧道，穿過一扇充滿古典巴洛克氣息的大鐵門後，她們來到音樂學院宿舍的後門，久左右張望，對這裡感到好奇。

美穗子看著久，對方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懷念的表情，她有點失望，不過還是打起精神。

「請等一下，我去借鑰匙。」

「嗯。」

鑰匙，那表示要去的地方是被隔絕的空間吧。久在心中想著，看著美穗子走向屋子。

因為是假日，宿舍留宿的學生並不多，幾名在門口徘迴的學生看到美穗子後，紛紛交頭接耳，這個未畢業就已經是演奏家的美穗子讓她們又尊敬又羨慕，為了巡迴演出而搬出宿舍的對方，在學校的日子也不多，能遇到她實在很難得。

一下子就認出美穗子的管理員很快就答應美穗子的請求。

「還是那一間吧？」

管理員問著，從後方的鑰匙櫃拿出左上角的鑰匙。

「是的，謝謝您。」

「沒什麼，用完再拿給我就好。」

照理說非住宿生的美穗子並沒有使用練習室的權力，不過反正一板一眼的舍間不在，而且假日會使用練習室的學生少之又少。

「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您，我有一位朋友……她不是學院的學生，可以進來嗎？」

「喔，沒關係。」

直覺美穗子借用練習室就是要彈琴給她的朋友聽，管理員點頭，露出最和藹的笑容。

「謝謝。」

美穗子彎身行禮，耳旁長髮順著地心引力而垂了下來。

「沒什麼。」

管理員坐回位置，看著手中的報紙。

美穗子走向站在外頭的久，她注意到周遭的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久身上，像她這麼搶眼的人，不管到哪裡都是焦點所在。

打開咖啡色大門，熟悉氣味隨著開門的那刻襲來。

美穗子一直都是使用這間，對其他學生來說，這間練習室相對於其他練習室的溫度較低，在一年有三分之二都下雨的日子中，較溫暖的練習室更受到學生青睞，但不知道為什麼，美穗子只預約這一間的練習時間，如果剛好這間被人借走，她也不會使用其他間，只是回房間研究樂譜，每個人都猜不透，好奇心重的人跑去問當事人，但美穗子只微笑否認各種傳言。

這間練習室對她有重大意義，因為已經搬出宿舍，昔日房間被剛入學的學妹接收，美穗子也不想隨意闖入別人房間，更何況那裡面大概早已沒有以往模樣，她只好退而求其次，來到她們曾經住了四天的練習室。

她希望能從久的臉上看到一絲懷念的表情，但久只是好奇地打量四周。

「好典雅的練習室。」

久走進房間，靠近窗戶旁書架，仔細查看鎖在玻璃後的東西，裡面放著一台小型鋼琴，黑色琴面映著上方黃色燈光，閃閃發光。

美穗子很失望，原本因緊張而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，她走到鋼琴旁，打開琴蓋。

「怎麼突然想來這裡？」

久問著，將視線轉移到美穗子身上。

因對方坐在鋼琴後方，久只能看到美穗子寡靜的臉，總覺得對方的臉色有些蒼白，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這房間溫度偏低的關係。

「沒什麼……只是，住在這裡的時候，我都是來這間練習室練習，剛好來到附近，有點懷念……」

美穗子按下白色琴鍵，清脆的聲音透過敲打琴弦引起震動共鳴，以空氣為媒介迅速擴散至整個房間。

「竹井小姐，妳看起來還有點累，要不要休息一下？」

「啊……嗯。」

美穗子的反應讓久有點意外，不過她還是走到練習室唯一的長椅上坐下，柔軟紅色軟墊非常舒適。

「有想聽的樂曲嗎？」

「唔……蕭邦的《夜曲》。」

久的指定曲讓美穗子愣了一下，她抬頭看著久，對方直率帶點疑問的眼神沒有任何隱瞞。

只是巧合嗎？

美穗子忍不住揚起有些沮喪的笑容，重新打起精神，將雙手放在琴鍵上，緩慢輕柔的音符，透過美穗子的指尖再次重生，百年前的樂曲，經過世人不斷詠唱、演奏，雖然原本的作曲家已經不在人世，但他們留下的遺物卻是最美好的禮物。

聽到熟悉的樂曲，久閉起眼享受，一個一個音符在對方的巧手下組成美麗的音階城堡，突然，久抬起頭，看著美穗子沉迷於彈奏中的神情，她訝異盯著對方，無聲唇型一張一合－－MIHOKO。

美穗子。